在上埃及古都乐蜀的南方,一条道路沿着尼罗河的一条支流,通往阿黛玛村。沿途可见居民们满载庄稼的背影,以及骡子的蹄印。村庄南侧,甘蔗与阿拉伯茶交织生长,一个约100英亩的沙丘高地伫立其中。然而,这里的独特之处并非只有沙漠村庄的风貌,而是那约20个沙土色的帐篷,它们整齐排列,被阿拉伯战士守护着,仿佛是游击队的营地。
考古队长Beatrix正躺在一个胎儿姿势,头朝南,面向夕阳落下的方向……但这片营地的真正主人是一队来自法国的考古工作者,他们正在发掘和研究这里古埃及法老时代之前的遗址和墓葬群。“这是目前发现的最重要的前王朝时期遗址,”Beatrix强调说。“这个村子被使用了700多年,遗址的密集度让研究更为方便。尸体反映出该地区全部人口同种族的进化过程,为我们提供了对这些人口本身的深刻认识。”
在遗址的营地里,唯一的永久性建筑是研究和存放发掘物的地方,其中的保险库中存放着13年来发现的所有物品。最早的一批来自阿黛玛西面的成年人墓地,其东的一片墓地有60座儿童坟墓,去年出土的文物也收藏在保险库里。研究者们继续向东搜寻,去年又挖掘出了200多个新的墓穴。当地工人用头搬运沙子,清理希望较大的地方。十来个科学家中有考古学者、“打火石”和人类学家,他们同心协力,在儿童墓地、村西北部和周围的居住区中搜寻着最细微的线索。
新的发现不断出现,一个细小的红色陶器碎片,出现在刚刚被耙开的白色沙子中。“这个小陶片是个祭品,”人类学家Luc认为,“尸骨很可能就在不远的地方。”果然,一个孩童的尸体以胎儿的姿势侧躺着,头朝南,面对着太阳落下的方向,这一姿势很可能是特意摆放的。
法老文明正在孕育之中,不朽的殿堂即将从这个沙丘里的村庄诞生……
阿黛玛遗址从史前时期开始有人居住,但发掘工作直到1908年才开始。最初是北美探险家Henri de Morgan,他发掘出了遗址西面的一个大型古代墓地以及生活区的建筑物。他将出土物中的一部分卖给了布鲁克林博物馆,而另一部分则给了法国国家古物博物馆。
此后,这个遗址渐渐被遗忘。直到20世纪70年代,一个名叫Fernand Debono的法国人再次来到这里,挖掘出了大约30件雕塑品。但阿黛玛再次被忽视了。
又过了13年,人们才意识到这个遗址可能会永远消失,因为在1986年,附近的农民和牧民开始想要开发这片埋藏着淤泥和坟墓的沙土地。经过研究,确认这是一个前王朝时代的遗址,且至少有5000年的历史。埃及当局决定保护遗址并重新开始发掘,I.F.A.O.被指定负责这项工作。从1989年开始,大约有20个人驻扎在这里,由Beatrix M-R.领导,每人一年工作一个半月,一直持续到今天。
在这片遗址中,我们或许能找到埃及第一个国王的名字——他就是传说中的蝎子王吗……
在过去的10年中,大量的沙子被移开,使数千件物品得以重现天日。“我们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开始扎根生长这一概念的萌芽。”Beatrix M-R.强调说。一个陶器碎片上可以看到猎鹰的绘画痕迹,而这正是将来埃及君主王权的象征。这个表示“以哈露斯(太阳神)之名”的象形符号在三千多年中被用来表明国王或法老的神性,而第一件有着切实书写内容的相关证据在五千多年前就产生了。这块标志中惟一遗失的部分是其下方被称为“serekh”的内容,它被置于猎鹰的脚下,很可能写有埃及第一个国王的名字。一个前不久从沙堆里拽出来的陶罐上雕刻着公牛,这是将来神牛的雏形,也是法老权力的另一个象征。这只陶罐是一个原始的石棺,里面盛放着一个新生婴儿的尸体。其封口与那些储存谷物的罐子一样,由小石子和黏土块的混合物填充。那些陶罐的封口上除了绳子留下的勒痕外,还会出现持刀的人、小船或奔跑的瞪羚。
小雕塑总是用来作为祭品,其中有史前时代的生育女神,也有乌龟、河马之类的野生动物,还有一些很可能是驯养的小牛,它们的形态反映出本地居民在新旧两种意识观念间摇摆不定。不管怎么说,“皇家观念已经开始形成。”考察方案设计者Christiane说。玛瑙雕成的蝎子让人想起传说中的蝎子王,也许他是第一个法老,也是早期王朝的奠基者。历史书中的记载似乎也与之吻合:婴儿坟墓的年代与第一个古埃及王朝处于同一个时期,大约在公元前3200年。
法老的神器已初具形制,皇室的光辉即将照耀非洲大地……
在一片岩石制成的画板上绘着尼罗河中的鲈鱼。这条鱼在吞食自己的卵,也许象征了万灵的再生。它是以“埃及绿”这种著名的粉末为底色,其预防疾病的功效闻名于世。不久以后,叙述历史上第一个埃及之王纳美尔(有学者认为纳美尔与首次统一埃及的美尼斯为同一人)丰功伟绩的第一段文字,被记载在了这种彩绘石板上,这样的石板在成为法老王权的标志之前就早已享有盛名。而一套完整的文字系统,正在阿黛玛墓地出土的项链中孕育,专家们从那些小珠子和精美的小塑像上看出了明显端倪。在开始使用铁笔后不久,阿黛玛就已经奠定了皇室首府Hierakonpolis的基础。前王朝时代的精英开始使用代表着名望和权力的大头短棒,它将演变为法老的权杖,作为其“至高无上”的权力象征。一个坟墓中发现了三个这样的短棒,尽管它们只剩下了木头纤维和一个把手化石的残余,被裹在一卷布中,布上涂有一层石灰。
移动这些骨骼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它们是最早的木乃伊……
更多的陪葬品可能属于那些脱颖而出的人,他们中的优秀分子将最终成为埃及民众之王——法老。有一些坟墓,比周围的都要华丽。“一个儿童的尸体被极度缩紧后,以右侧躺的姿势被置于陶罐的底部。”人类学家Eric Crubézy在诊断过程中带着白手套,表现出法医的冷静态度,这是最早被制成木乃伊的尸体。在孩子的头边放置着陶器,其手腕上带着手镯,脖子上带着项链,可以看出父母对孩子的一片深情。“沙子使形态得以保存,也使得我们可以研究骨骼的构造和死者的年龄、观察尸体位置的改变、判断哪些坟墓被扰乱洗劫过而哪些还是完整无缺的,以及研究早期的疾病。我们尝试着获取一些DNA样本。”另外一些儿童尸骨的残余就暴露在沙地上,仅包裹在一块皮革里,底下垫着草席,时至今日只剩下一些褐色的碎片,尸骨在炙热的阳光下都已经被烤焦了。“这里即使在11月份也可能达到50摄氏度!”Crubézy警告说。“当下雨时尸骨的内部结构就开始坍塌,落入尘土之中。换句话说,移动这些骨骼真是一项艰巨的任务!”
这群人首开药物治疗的先河,他们源自本土还是异域……
“了解死者的情况是我们工作中的第一步。通过仔细研究所有发现物,以及比较有着大量祭品的成人墓地和儿童墓地,我们已经能够分辨出上埃及地区社会精英的起源和发展。”人类学家Sophie Duchesne解释说。将当前人口统计学和流行病理学中常用的方法运用于对古代人口的研究上,对考古遗址的了解就容易多了,两个根据年龄分开来的墓地也变得更好理解。
Eric Crubézy认为,发现了200具儿童尸体其本身并没什么让人震惊的,因为大家都知道早期的人均寿命相对较短。让Eric兴奋的是“除了关节炎、肺结核和黑死病,使用药物治疗的首例证据也属于阿黛玛的居民。”但是人口统计学和人口情况的历史在困扰着Eric。这些前王朝时期的人们与埃及早期的人甚至当今的人,与苏丹的那些狩猎采集者,以及其他次撒哈拉国家的人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阿黛玛成年人中诸如骨质疏松等关节病的症状与非洲人一致,和欧洲人却不一样。考虑到这个国家的地理位置,其非洲亲缘并不让人吃惊。”Eric说,他现在只需要为这些主张提供基因方面的证据,他将把样品带回斯特拉斯堡,让他的同事在法医实验室加以研究……“目前,去年从尸骨和灰质中提取的组织样本尚未提供明确的结果。但已经建立了一些DNA序列:全都与众所周知的次撒哈拉人口模型一致,”这位人类学家说,“这将我们的研究与结果指向了一个非洲人群。”
王权的曙光在上埃及冉冉升起,首任法老的谜底埋藏何处……
这群人建立起生产和组织财富的方法,诸如从猎取野生动物到驯养家畜的进化,使得上埃及的权威早在公元前3200年就得以确立,以哈露斯为象征的王权开始在上埃及形成。在阿黛玛发现的所有物品都证明在上埃及和下埃及之间有着密切的商业活动,而我们今天所认识到的阿黛玛的重要地位显然与其地理位置有关。位于来自绿洲的各条路线的交叉点上,同时作为从努比亚高地南行的沙漠商队的歇脚点,阿黛玛靠着过往的商人而繁荣起来。在阿黛玛发现的两个最重要的墓地中,共找到了1000个坟墓。
不久以后,Hierakonpolis、Nagada和Abydos等第一批埃及首府相继建立,南部的埃塞俄比亚国王被北方的自然财富所吸引。上层社会在法老时代的诞生中一定起了关键作用,首任法老带着双重头饰,上有两个皇冠,都是红白两色,代表上埃及和下埃及、权力和政治。但究竟谁是第一个法老呢?蝎子王,美尼斯,还是纳美尔?很难说他们三个中谁是第一个,也许阿黛玛遗址的精英墓葬中存有他们渊源的蛛丝马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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